夏天一旦过去,秋天很快也跟着过去了。
新年回家,我再不出去疯了,下雪都不出去,趴在缝纫机桌上非要学毛笔字。
您就教教我嘛?我反复央求。
哎你那满脸墨点子,写字太不好玩了,爷爷教你打麻将。
......
祖父赖了几天,才不情愿地提笔教我。
他溺爱孙辈到一定地步,不愿分享的东西却还很多。
那年间家里正在重修族谱,到了祖父这代,也只剩他一人会写而已。每夜戴上老花眼镜,取出笔砚来,细细书在线装本子上。他见我眼巴巴地贴着窗外,就摸出零钱袋,叫我出去买烟花来放。
我捏着钱,仍旧磨蹭着不肯出门。
村里孩子四处编排常仙是人和蛇杂生的怪胎,我想辩驳,又争不过他们人多。
祖父摘下眼镜,无端地望着我。
丫头,清醒和慈悲只能选一个,你选哪个?
都选呢?
你要想好了,那定得遭极大的罪。
其实祖父这回说得不对。
聪敏还是良善,何时遭怎样的罪,我根本没得选择。
不过遭遇不幸的时候,人确实喜爱买醉,大概酒不浇愁,浇灭的只是神智。唯独灌醉自己才终于能跟世界融为一体,与不幸难舍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