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成为常仙的朋友,只是偶然。若再有选择,我绝不会这样做。
在我自己的记忆里,老家的坟地很新。每个圆形土包旁都种有一棵松树,那些树矮而细,令我一度以为松树是灌木。
坟地对小孩子来说是害怕又神往之地。像我这样没规矩的在那个时候也不多见——我敢于在坟间跳来蹦去,逮麻雀或捉蛐蛐儿,从未有过失手。
我总能从坟地里弄到令伙伴们眼馋的东西。
碍于祖父,村里也没人拧着耳朵把我送回家去,都知道老人家审慎了一辈子,偏纵容我,捅破天窟窿也要给兜着。那时候,我是完完全全自由的。
但还是有一回,我几乎把自己给作死了。
连续几天,我都在找一种草药,蛤蟆皮。不是真正的蛤蟆,而是这种草长得疙疙瘩瘩,状如蟾蜍皮肤。采来煎水喝,治咳嗽有奇效。
这个法子还是张神婆曾给我用过的,她那药煮出了极其恶劣的苦味,梗着脖子强咽下去,只一剂居然能够药到病除。
我就准备采些送去给货郎,他常年吆喝着走街串巷,嗓子一向不好,说故事的时候经常岔音。
我从村头第一棵杨树底下开始找,直着走到坟地,也没能找到。但在那儿却有另一种东西,闪着不寻常的光。
我清楚地记着,它是怎样在地上匍匐成片,叶子托起一粒粒带刺的红珠子。
我完全被这小红浆果吸引住了。
它像杨梅,看着就令人分泌唾液。
“啪”,一只苍白的小手忽地从背后掏出来,拍掉了我手里的果子。
“谁!”我冷不丁挨了一下,果子也没吃上,顿时恼怒异常。
回过头我看见了面黑如铁的常仙。
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神情,我至今没想透。
“别吃,快走。”他命令道。
可笑了,在坟地里还从来没有人敢出来管我。
我笑嘻嘻看着他,坚定地,又摘了一颗小红果扔进嘴里,迅速咽了下去。
那一秒我是后悔的,因为这个东西压根也不好吃,没有味儿。
再下一秒我开始绝望了,我瞥见脚底下,正盘着一条绿底红斑的蛇。
常仙没想救我,他翻了个白眼扭身就走。